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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9-10-27 15:08:0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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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和那个时代的大多数姑娘一样,运动头,一身旧军棉袄,平跟胶底鞋,但脸蛋非常清秀—直到现在,我闭上眼睛还能用工笔勾勒出她的轮廓。- `. [& P, Z9 o7 |" n$ u
我在长江下游的浦口县插队的时候,爱上了同一生产小组的一位姓妩的女知青。她和那个时代的大多数姑娘一样,运动头,一身旧军棉袄,平跟胶底鞋,但脸蛋非常清秀一直到现在,我闭上眼睛还能用工笔勾勒出她的轮廓。
/ s0 `7 g, x% y# u$ t% |8 T( {我感到自己爱上她了,有一天黄昏收工后就约她散步。我们沿着横穿村落的那条老铁路走啊走,漫无边际地月漪着‘一
0 `, _9 ]1 b$ F7 ~8 u. C) u( D% Y彼此保持大约一米的距离,眼睛都笔直地望着前方。我的心跳得很厉害,生怕她会听见。仿佛刻意打破这略显紧张的气氛,她俯身从枕木之间拾起块碎石头,一扬手抛向远处的树丛,同时像小女孩般清脆地笑起来.我被她天真的快乐感染了,浑身轻松了许多。
5 z- A9 Y7 `+ C3 }9 j; |就这样走了多长时间已记不清了,我们仿佛准备沿着漫长的铁轨一直走回城里—铁路边的景致渐渐显得陌生了。那时我们真年轻,内心里装着那么多话。如同决堤一般,我们的交谈进入忘我的状态,几乎是机械地在一块块枕木之间迈动脚步。我的眼睛一直望着前方,她的目光则低垂向自己移动的脚尖—仿佛那上面写满耐读的文学。实际上我一路上都在为一句话打着腹稿,我嘴上说着许多无关的话题,内心却在不断修改那一句话。那句话的定稿是:“小姚,我经常想你。”多少年后回忆,仍觉得朴素极了、通俗极了,一点也不梢彩。' K) G1 p' f- P/ {
我鼓足勇气,几乎是闭着嘴吐露这句话;“小姚,我经常想—”刚说到这里,身后响起刺耳的汽笛声。我们同时惊讶地回头,发现一列冒着大团蒸气的火车己驶近我们,而我们却一直没察觉。出于下意识地反应,她跳向铁轨的左边,我跳向右边,给近在咫尺的钢铁巨兽让路。火车头的灯柱完全笼罩住我们单薄的身影,我望着对面的她—她也正望着我,在等待火车驶过的瞬间都有点尴尬。我们一生中第一次这样面对面地站着—在近似舞台布景的境遇中,清晰得能看见对方的眉毛。接着滚滚车轮就蛮横地从两个人中间穿过,在车厢的缝隙能窥见她苍白的面庞一闪即逝。也许仅仅一分钟,那时被时光之手伸长的一分钟,当我们会合在恢复千静的轨道上,我觉得浑身的热血都冷却了。
4 k4 d5 g9 E% l; ~' F4 y7 B3 b# _+ h0 Y* U我们都为一分钟之前的,惊险倒吸一口凉气。我们这时才察觉天已黑了。我们没有商量就同时掉头往回走—脚步的节奏也接近于赶路了。我不知她刚才是否听清了前半句说:“小姚,我经常想”,她也没问我刚才说到哪了或“我经常想”什么。那句话里,起决定意义的宾语没宋得及说出—像被风吹走了似的,公开的内容则是模棱两可的。在记忆中,那句话是残缺而无法修补的。
' _, ~* M O+ `/ o和走时的感觉迥然不同,我们没花多长时间就回到村里,回到熟悉且平凡的生活中。我们又恢复成原先的两位黯淡无光的青年男女。我强忍住莫名的遗憾与伤感礼貌地把她送到女知青宿舍的门口,她回头挥挥手,就小跑着消失在灯火通明的屋子里。
`8 K2 ~! ]4 b' S- Q2 B3 f从此,我们在众人之中很正常地说笑,但冉没提及那天黄昏的散步—而且,彼此都在小心翼翼地躲闪对方的眼神。我们似乎都在回避记忆链条里一个小小的片断.那儿,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打了个死结。5 |) h8 o4 A/ L7 \# }
命运常常开这样的玩笑。幸福就像一只鸟,当我们小心地配合着围拢它,一块从天而降的小石子就能把它惊飞。
8 e- n9 ], k7 [$ m5 q“小姚,我经常想你.”二十年以后,今天,我在白纸上完整地记录下年轻时的心声。& K( C( `: D! W% E1 L2 H
而当时,这微弱的心跳声被汽笛、车轮,被那个时代的喧嚣淹没和掩盖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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