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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9-10-27 15:22:39 | 查看: 306| 回复: 1
浴过这样的月光和海波,无走到世界那个地方,心中总会有一片角落静谧无尘。
" p2 `4 M! E8 s$ J8 F) ^( z, x    很久以来,知道有个郑愁予,是因为他那“哒哒的马蹄声是一个美丽的错误”。想象一个窄溜肩的少年书生挟一匹瘦马从古元的水墨画中走来,那揭开春帷的楼窗少女,股蛋儿活脱是个唐代观音。1 k6 m$ y( ^) t
    1986年在纽约一家餐馆,华人作家在那里有个聚会。人们告诉我,郑愁予将从几百里外的康州开车赶来。我心想他也该七老八十了,骑马身手自然不行,开车恐怕也很危险哩。那天正逢改夏令时时间,全体与会者集体迟到一个小时,惟有我和陪我去的艾未未准时到达。未未与赞助此会的餐馆主人极熟,从前
# `$ p) v& u- `0 G2 ^/ M* v肯定经常来这儿蹭饭吃.他俩一杯接一杯地灌咖啡,我却歪在沙发上不觉睡着了.等人们喊我起来跟郑愁予握手时,我就站在他面前,撑者沉重的眼皮直嚷;“在哪?郑愁予在哪?”
! z- h& Z% u  i. D/ S# g% }    谁叫他看起来也只有四十来岁模样,头发乌黑,牙齿一根一根都还在,穿一件挺利索的夹克衣,像刚从马上下来。我在心里不断地抱歉,同时也很欢喜,欢喜又碰到一个美丽的错误。- m. |6 m8 [9 a# M1 P  Y
    从餐馆走来,王渝感慨地说:“郑愁予年轻时又潇洒又风流,迷死多少女孩子,”
7 v8 r5 g( J- D# l+ A6 u$ q    我开玩笑地问郑愁予这是真的吗?—这已是两年后在厦门一家海鲜酒楼的门口,郑愁予笑了;“王渝从前也挺可爱的,整天笑嘻嘻。”我想想王渝至今也是笑嘻嘻地露出一颗好可爱的小虎牙,又看郑诗人举手当街拦的士的侧影,我不明白他们何以都说“年轻时代”。. L: J. ]; n5 e" r) w: Q3 \
    今年5月,郑愁予来厦门,和我通了电话,我这才好好听清了他那一口纯正的普通话。福建的太阳杀了个下马威,我去码头接到两个黑不溜秋的流浪汉。郑愁予身穿一件缀满口袋的背心,原以为是什么新潮时装,一问才知道是摄影专用的准备。同来的是他的朋友柯锡杰先生。柯先生是国际著名的摄影家,满头银发,让有敬老传统的中国人不禁肃然。其实,他只有五十来岁,眼睛微微发蓝,有点儿天真,是纯艺术家那种清湛。
, l( s2 U5 ^( V0 k9 n    正值相思树开花如痴如醉时节,他们都忙于摄影,大家不谈诗。上日光岩时我躲在半山的浓荫里喘得像头鱼,而郑愁予却不减当年登山运动员的雄风,一鼓作气登山操台.我骄傲地听到他们赞美鼓浪屿。虽然明知这里有三分客气两分礼貌,我仍一厢情愿地信以为真。
5 u  _9 D, Z2 [  V% ~1 X' C    晚上郑先生请吃饭,我们一家三口约了几位朋友,由于待的时间太长,菜一上桌,大家的脖子立刻长了,眼睛简直露出凶光。; u. o, t+ m) c6 n" k0 y6 h
但是郑愁予仍是埋头题赠诗集交换作品,就着幽暗的壁灯修正印刷错误。还是柯先生仗义,说我们吃吧,别管他。大家杯筷乱动,有时不忍将郑大诗人遗弃于纸页之中,就挟两筷搁他碗里。等他大事己毕,抬头看汤水淋漓的空盘于,诧异地问:“都吃光了?要不要上菜?舒婷,你代我点了什么菜?”大家一个劲儿瞅着他乐。他又把面前的空碗翻转来示众:“反正你们挟给我的菜我都吃光了。”我气不过地说:‘巴我为你叫丁一盘炒青草。”
3 }9 b5 p/ h4 }! j1 R" n1 K    这天他们分手去东岛,乘一辆硕大蓬车。我则要上福州去办出访荷兰的手续。他们送我去渡口,在的士里,郑愁予教导我:“舒婷,到福州对领导乖一点,不敢像对我这样无法五天呀。”是不是一开始我还毕恭毕敬循规蹈矩称他郑先生,熟了一点改用国内通行的“郑老师”,再后来就者郑老郑地乱叫,令他因此一再怀恨在心?3 W) w' Z1 V6 n3 Y, ^7 m" T7 M
    他从东山回来,大篷车在路上坏了,夜里9时才抵厦门,住厦门大学。给我打电话,我说我去不得,那地方晚上9时以后不通车。他说他来看我。过了一个钟头他乘汽车又搭船终于到了我家,还有一个主任陪着。坐下不久,我说起我有一份英国使馆的签证表格正不懂得填。他说,拿出来吧,我来帮你。我看着台灯下戴起老花眼镜的诗人,再不觉得是从骚桥边走来的长衫才子,而是会讲流利英语,会填复杂表格的现代美国教授。1 h6 `! ~# S9 b4 X- h7 A
    表格填完,已是11点多。我真正要感谢的是那位好耐性的主任.他竞没有对我拉下脸,只是笑嘻嘻地对我说:“郑先生从东山赶了一天汽车来厦门,似乎是专为你填一份表格来着。”: d6 y  `4 v5 g7 y4 H5 y% k5 l
    儿子送他们去赶班船,不料到了轮渡,那船己开往江心,马达歌吟着远远开去好不气人。儿子只好赶回家打电话给对岸翘首眺望的柯先生和司机。我为他们搓手焦灼,突然看见窗权上( Y9 z* U$ q, T! A
落了一层薄霜。推窗望去:呵,是被江南梅雨放逐多日的明月闻讯归来了吗?
! L+ J" c  D8 y/ m0 W* V2 g    渡口岸上的机榔又要一揖掬地了,满江水波都有月儿纤秀的足跺。一小群一小群飞鱼从浪尖上跃过,闪烁如一簇簇银色的花蕊.你不要骂我,郑先生,不要令我在余下的睡眠里眼皮直跳耳根起痒脊梁发凉;不要责怪我,老郑!尽管等最后的班船还有个把钟头,这是鼓浪屿举起桅灯,留你在小小的岛上。浴过这样的月光和海波,无论你走到世界哪个地方,心中总会有一片角落静谧无尘.
& q' A* N. o! X    班船已误,毋谈明月。这又是一个美丽的错误吗?
发表于 2009-10-29 08:16:32
  大概是吧~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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